周桂對上他的視線時愣了下,微微睜大的雙眼難掩神色吃驚,彷彿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異狀。
周桂沉默了好一會兒,一時間竟不曉得該從何解釋起,只得刻意放緩了語氣道:「我沒生氣,只是有些著急了。」
「著急?」柳曦聽了反倒更加不解,生病的人分明就是自己,周桂又何必因此感到著急?
周桂對上他的視線時愣了下,微微睜大的雙眼難掩神色吃驚,彷彿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異狀。
周桂沉默了好一會兒,一時間竟不曉得該從何解釋起,只得刻意放緩了語氣道:「我沒生氣,只是有些著急了。」
「著急?」柳曦聽了反倒更加不解,生病的人分明就是自己,周桂又何必因此感到著急?
朝陽高掛在晴朗的藍天上,視線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萬里無雲。冬日早晨的陽光和煦,替街上的人們多添了幾分暖意,平時不見蹤影的貓咪們也因貪戀這份溫暖而躺臥在路旁,正慵懶的打著呵欠。
這時本該是辦公的時間,書房裡卻空無一人。
周桂手裡端著一個木製餐盤,上頭擺著一碗剛煎好的湯藥和一碗熱粥,旁邊還有幾樣好入口的小菜。周桂走進臥房裡時的臉色鐵青得嚇人,外頭的低溫大概都不及他此時宛若冰霜的冷臉。
等周桂收拾完東西走回臥室時,卻見柳曦正佇立在床邊,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。
「怎麼了?」周桂將褪下的外衫隨手掛在床旁的矮屏風上,絲毫不受柳曦的滿臉尷尬所影響,心平氣和的問道。
柳曦無奈的看了對方一眼,心道這傢伙平時心思分明挺細膩的,怎麼唯獨在這種事情上這麼粗神經?竟然還問他怎麼了,問題不明擺著嗎?
只不過周桂既已將話說得如此坦白,他感受得到對方有心要將事情說開,柳曦也就不再有所顧慮,索性將那天的事情全盤托出。
「那天其實也是我自作自受。」柳曦的視線飄忽開來,說起這個就不免有些心虛,「當時我用盡了盤纏,正著急的時候剛好看見老闆娘偷偷摸摸地往你杯子裡加東西,就想著趁你意識不清時順走些錢。」
「我沒想到她加的是那種藥……」柳曦臉上的熱度好不容易才消退了些,談及此時又忍不住有些發熱,相比周桂的淡然貌,他不想顯得自己沒見過世面似的大驚小怪,只得強作鎮定的接續道:「要是我當初沒起這種歹念,後面也不會有這些事了。」
周桂放下心來,一邊收拾著手邊的茶具,平靜的開口道,「……還有,抱歉用這種方式和你見面。」
柳曦移開視線,習慣性地抓了抓後腦,說起這些事情來還是有些不自在,「不,得怪我這幾天老是躲著你。」
雖然他對於周桂這種用財力解決問題的方式相當鄙夷,但也不得不承認,自己的確是造成如今這種局面的主因之一。
柳曦這才緩緩地走進屋內,環顧四周,原本的空屋在周桂住進來以後並沒有太大的變化,除了桌上的杯子有使用過的痕跡以外,若只看這簡潔到近乎枯燥的廳堂,還真難想像這間房子裡住著人。
放下手中的行囊,柳曦朝書房的方向瞥了一眼,只瞧見周桂正低著頭收拾東西的背影。
那人看上去分明官階很大、很厲害的樣子,連村長都對他抱有三分敬意,沒想到他獨自生活時,竟也過得這樣簡單。
餐桌上的沉默隨著時間蔓延開來,本來周桂和村長都不是話多的人,柳曦以前雖不時會像村長說些白天發生的趣事,但自從周桂出現以後,他也跟著變得安靜不少。
村長放下手裡的筷子,咳了聲後將視線轉向一旁的人,「柳曦,你最近是怎麼了?」村長盡力板起臉孔,擺出平時不苟言笑的樣子,「瞧你一副心不在焉的。」
「啊?」柳曦忽然被點名嚇了一跳,看著村長的臉實在說不出謊話來,只得支支吾吾的開口道,「沒什麼,只是……」他朝周桂的方向看了一眼,見對方仍是泰然自若的低頭吃飯,不免有些氣悶,「客棧老闆今天說了,我的廂房被人包走了一個月,要我自個兒找地方睡去。」
話是這麼說,周桂在大陵村住了一週的時間,卻連句話都沒能和柳曦說上。
那天他抵達孫家後,房子裡頭卻只有孫翼一人,連柳曦的人影都沒看見。一問之下才知道,柳曦似乎在吃完飯後沒多久就回了客棧,不像往常那樣等著孫翼回來後再一起出去玩。
「柳哥這幾天都挺反常的。」
「他們還說了些什麼嗎?」僅憑著這些說詞,即便周桂心中已經有了大膽的假設,他也不能將無憑無據的猜測回報給朝廷。
「這倒沒有。」村長搖了搖頭,回想著方才的場景,「那些人的口風相當緊,除了用些錢財和官位想逼我就範之外,其他的倒沒說溜嘴。」
村長自己不覺得,周桂卻敏銳地抓住了其中的線索。
孫家的餐桌上擺著幾樣熱騰騰的飯菜,雖然簡單卻香氣十足,柳曦奔波了一個上午早就餓得不行,跟著其他人回到村子後便馬上找了孫翼一起用遲來的早飯。
……更何況,他也不想和那人同處一室,總覺得怪尷尬的。
「柳哥,你和那位大人是不是認識啊?」
周桂到九坎城調查了一個多月的結果,可說是一無所獲。
他當初為了避免打草驚蛇,刻意穿著一般的常服出宮,身邊也只帶了少數幾位軍隊的將領隨行,本想著若自己的猜測沒錯,只要在城裡住上十天半個月的,應該多少能夠發現些蛛絲馬跡才對。
尤其人潮聚集之處往往亦是消息流通速度最快的地方,周桂深諳這個道理,待在城裡的一個月間幾乎天天往不同的酒樓、驛站跑,好在他還沒忘記上次被人下藥後的深刻教訓,調查期間的行事又謹慎了許多。
柳曦很快便適應了在大陵村的生活,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。
因著他開朗的個性,村裡人在與他逐漸熟識後,也就順其自然地接納了這位外來者,大家只知道他是為了尋找因故失散的親姊姊才會四處旅行,並不曉得他是長垣柳家出身。
柳曦不時流露出的稚氣和真性情的模樣尤其受到孩子們的喜愛,白天的時候他會帶著孫翼和幾個愛玩的孩子們到後山釣魚、爬樹、玩捉迷藏,他甚至還用幾塊布料和幾搓雞毛,憑著印象做了個簡單的蹴鞠,每天都和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。
窗外的暖陽高掛,周桂醒來時房裡早已空無一人。
伸手將睡亂的長髮往後一攏,他看了眼凌亂的床鋪,上頭還清晰的留有兩人荒唐後的痕跡,昨日片段的記憶逐漸浮現出來。
本來他帶著幾個部下行經此地,只是打算在這兒稍作休憩後再與其他人會合繼續趕路,卻沒想到一杯黃湯下肚後,竟會演變至此。
仰頭喝盡杯中的清酒,柳曦搖了搖手裡空空如也的酒壺,對著店內熙熙攘攘的人潮發愁。
本想著若能找到一兩個落單的員外什麼的,自己還能趁其不備順走些銀兩,運氣好的話,說不定能夠連往後的車錢和飯錢都不必再煩惱……
誰知,柳曦在這兒枯坐了好幾個時辰,竟連一個合適的目標也沒看見--有機可趁的人們看上去和他差不多窮困,甚至比他更加落魄;穿著華貴的老爺們身邊又都圍了好幾個護衛在身旁,滴水不漏的防備徹底斷了他想僥倖一試的念頭。
長垣城,柳府。
蘇麗婉快步走在廊簷下,盛怒到連緊抓著衣擺的雙手都在發顫。
今日清晨她便得知了柳文曲連夜從王府逃走的消息,卻對於這件事究竟是如何發生的毫無頭緒,只知道肯定與柳曦脫不了干係,他們姊弟倆向來感情好得很,無論如何都得從他口中套出點什麼……
太微十年,長垣城內今日似乎特別的熱鬧。街道兩旁張燈結彩,不少茶樓、店鋪的門口也紛紛掛起了紅燈龍,舉城上下皆是喜氣洋洋。
顯然,是有某戶人家正在大辦著喜事。
大街上的人們不畏天冷,紛紛站到外頭搶著圍觀柳府的出嫁馬車。自花轎踏出柳府以來,早已放了一路的鞭炮,走在最前頭的駿馬掛著一身紅馬鞍,精緻的流蘇隨著馬兒前後搖晃,就連馬伕都穿著一身大紅,車廂旁掛著的金飾也跟著叮噹作響,足顯柳府的氣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