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桂對上他的視線時愣了下,微微睜大的雙眼難掩神色吃驚,彷彿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異狀。
周桂沉默了好一會兒,一時間竟不曉得該從何解釋起,只得刻意放緩了語氣道:「我沒生氣,只是有些著急了。」
「著急?」柳曦聽了反倒更加不解,生病的人分明就是自己,周桂又何必因此感到著急?
「沒什麼,你無需掛懷。」周桂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,朝他露出熟悉的笑容。
沒等柳曦把滿腹的疑惑給問出口,周桂將桌上的東西略作收拾,只留了小菜和一碗湯藥在桌上,「把藥喝完後,你再多休息一會吧。」語畢,周桂便匆匆地轉身出了房間。
回到書房,周桂對著滿桌的公文一陣出神。
他在宮中隨著太子生活了這麼多年,除了自身的性格使然外,更比誰都深知喜怒不形於色的重要性。尤其他的地位特殊,與太子的關係又相當親近,宮中自然少不了有人想與他結黨或敵對,他一直以來都抱持著淡然的態度置之不理,也十分注意不讓自己的表情洩漏任何一絲訊息。
卻沒想到,會在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裡被一位少年郎給看破手腳,甚至連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異狀。
周桂所不知道的是,他平常與柳曦相處時的態度本就與在宮裡時截然不同,即便表情和語氣同樣冷漠,也總是比其他人多留了一份心,如今突然變得疏遠起來,實在不能怪神經大條的柳曦會發現,若換作是看慣了他冷臉的吳將軍,還真不一定能發覺。
可惜周桂本人沒有這份自覺,還在為方才的失態而苦悶著。
***
天色徹底暗下來後,周桂總算處理完了手邊的工作,他先將藥材放入鍋裡用小火熬著,又繞去臥房裡看了柳曦的狀況一次。
床上的人睡得正熟,臉色看上去已經恢復了不少,周桂伸手摸摸他的額溫,果然只剩微熱的觸感,應該已經不燒了。
村長不久前才將兩人份的晚飯送來,還是熱騰騰的,周桂正想著時間上也差不多該叫他起來用飯時,便見柳曦眉眼微動,逐漸轉醒。
「吵醒你了?」
柳曦睜開眼時,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周桂溫和的淺笑。
「沒有,睡這麼久也該醒了。」他搖了搖頭,用手臂撐坐起來時明顯感覺到身體輕鬆了不少,思緒也清明許多,不再頭昏腦脹似的難受。
周桂見他精神不錯,便將飯菜拿到臥室來,兩人就著床邊的矮櫃一起分著吃了後,周桂又到廚房取來剛煎好的湯藥。
柳曦一見這熟悉的瓷碗便忍不住皺起眉頭,即便知道裡頭用的藥材都是好東西,還是對這黑嚕嚕的顏色和濃厚的苦味有些敬謝不敏。他捏著鼻頭閉起眼,一口氣將碗裡的湯藥給喝個精光,喝完還不忘吐吐舌頭表達嫌棄。
周桂被他的表情給逗得忍俊不禁,輕笑著道:「再忍忍,大夫說了,得把這幾帖藥都喝完才行。」
柳曦將喝空的碗拿開,皺起鼻子不情願地答道:「知道了。」
周桂沒急著收拾,坐在床邊和他閒聊了一會,便說起今日村長和孫翼來探病的事,不巧那時柳曦正熟睡著,就沒讓他們進到房裡來。
「說起來,今天的晚餐是不是村長送來的啊?」柳曦手裡捧著一杯熱麥茶,正小口小口地啜飲著,想將嘴裡的苦味給沖掉。
「確實是。」周桂點點頭,兩人之前還在村長家吃過不少頓飯,自然對村長的手藝再熟悉不過。
「給他們添麻煩了啊,明天得去道個謝才行。」
「嗯,我跟你一起。」
柳曦自然沒異議。
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,周桂今天一天不是在照顧他就是在忙著辦公,沒那麼多事可說,反倒是柳曦提起小時候生病時被柳文曲照顧的趣事,周桂這才知道他家中還有一位親姊姊。
談話間,柳曦忍不住又偷瞄了周桂幾眼,雖然對方還是那副淡然貌,但周桂總是很專注地聽著,視線始終停留在他身上,偶爾也會點點頭做出回應,或者露出淺淺的笑容,光是這樣柳曦就感覺得出與今早的不同,當時那股莫名的距離感已經不見蹤影,兩人間的氣氛恢復如常般的自在。
柳曦暗自鬆了一口氣的同時,卻又不免感到有些疑惑,難道是在自己昏睡的期間發生了什麼好事不成?抑或真如周桂所說,只是自己的錯覺罷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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